他会好声好气地称呼对方为老板,让他们多宽容几天。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每次江明听到这话,心脏都会刺痛一下。
他想起江德恩在他大考完以后,奖励他吃大餐,给他买心心念念的游戏机做礼物,然后摸着他的头说抓住机会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江德恩说爸爸有钱了。
后来江明才知道那天是江德恩第一次赌博,划豆子赢了两万块,想给儿子买礼物。
他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赌博的尽头是无底深渊,那他爸在深渊里挥霍手头不多的钱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受良心的牵扯?是不是脑子里想过自己从小拉扯到大的孩子?
江明知道这样想自己就完蛋了。
他自己是一个失去监护人都难活的未成年人怎么拽得动赌狗,但还是忍不住想。
再来后,就去找了周彦。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江明拽起背包,拿出手机看,是催债电话。
待会要上课,他干脆按下关机键,心里头还琢磨着处分的事情,有处分就拿不了全额奖学金了,要么想想怎么消除处分,要么只读这一年。
——周家把他插进诺维兰都打点好了,这一年不读白不读。
江明也决定认真读书,诺维兰的教育资源完全对得起它的天价学费。他边想,边从图书馆绕近路去主教学楼。
一排排的罗马柱切割开阳光,铅灰的影子斜映在地面上。脚踩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都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
其实世界的不公平都摆在明面上了,有钱人的世界连阳光的形状都要好看些。
江明想着义务劳动,想着江德恩是不是又去赌了,最后想到自己在诺维兰的处境——越来越不友好的同学。
Alpha、上流社会子弟、没和Omega正常相处过。
三个标签叠加起来的同学,让江明的校园生活乘三倍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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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江明低着头,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视线,如扎进肉的刺,带来持续的存在感。
全来自同学。
身体趋于成熟但思维还根深蒂固地保留着最恶毒的童真,Alpha最精力无限最好奇的十七八岁。
班级气氛诡谲,同学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江明身上。
以前碍于周彦的存在,他们维持表面功夫。可周彦停学,江明又是校方碍于社会舆论勉强留下的,没和谁有关系。那么连这点虚伪的礼貌都不需要。
原来对江明熟视无睹,偶尔还能聊上几句的同学,一夜之间全换上了赤裸裸的、肆无忌惮的眼神——
江明怀疑在他们眼里自己没穿衣服。
他按了按圆珠笔,忍耐着赤裸的打量,翻看自己的课表,是不是还能再插进些选修课。诺维兰是半走班制度,按照必修主课分班,其余课程统一划入选修课中,需要走班。
这是出于生理的考虑。
Alpha学员的绝对比例决定了全A制学校必须有固定的班级,否则流动的陌生Alpha之间容易产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