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扫雪居到刑殿执法堂,需横跨云澜宗大半个山门。
竹轿穿行于弟子如织的主峰道场,游吟雪起初还正襟危坐,保持着几分当年天衍剑宗弟子的威仪。可没过多久,她便觉得腰酸背痛——横竖如今她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第一仙门大师姐,何必端着架子受累?
阳光灼目,她索性懒懒向后一靠,整个人如无骨春柳般斜倚在藤椅上,宽袖一展,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眯的凤眼。山风拂过,衣袂翻飞,倒真有几分恣意随性的风流姿态。
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哟,遮脸了,她也知道害臊?坐没坐相,跟合欢宗那些妖女似的……”
游吟雪眼睫未抬,信手摘下一片青叶。指尖轻弹,叶片如刃破空而下——
“啪!”
那片叶子不偏不倚,正正贴在那多嘴弟子的唇上,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伤人,又足以叫他闭嘴。
“年纪不大,舌头倒长。”她懒洋洋地收回手,“今日心情尚可,只略施小惩。”
竹轿渐行渐远,直至化作云海中的一点黑影。等到彻底看不见了,围观的云澜宗弟子们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游小雪怎这么吓人?”一个弟子喃喃道。
“呜……呜呜……”方才被树叶打脸的弟子捂着嘴直跳脚,在同门师妹的帮助下才把那片青叶摘下来。
明明唇上连道红痕都没有,他却觉得整张嘴都麻得没了知觉,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幽幽道:“她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嘘!”年长师兄脸色骤变,厉声喝止:“慎言!若真是夺舍,刑殿的照魂镜会照不出来?”
可众人心里都犯嘀咕——方才那股威压分明是金丹修士才有的气势。但游小雪前几日明明才筑基初期,怎么转眼就结丹了?
“该不会……抬去刑殿就是为了查这个?”师妹怯生生地猜测。
山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所有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人确实邪性得很呢!
执法堂内,云澜宗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已齐聚。
殿中气氛凝重,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殿门方向。
“怎么耽搁这么久?”掌教玉虚真人白眉紧蹙,手中拂尘无意识地轻摆。待看清被抬进来的游小雪时,他嘴角狠狠一抽:“这又是闹哪出?”
竹轿稳稳落地,四名黑衣弟子躬身退开。轿后领头的黑衣人突然拽出个血人,重重掷在青石地上——正是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储凌天。
“禀掌教,”黑衣人抱拳行礼,声音稍显底气不足:“我等奉命带人时,意图杀人灭口的储凌天已被游……前辈制服。”
姑苏执事已跟他们交了底,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爱徒,当得起众人前辈,至于之前那个,他们现在也了解得十分清楚,是一株灯芯草,现在姑苏执事走哪儿都随身携带。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天儿!”一位留着长须的紫袍长老猛地拍碎案几,茶盏碎片迸溅而出。
掌教玉虚真人拂尘横扫,凌厉的劲风将飞溅的瓷片尽数击落,“你冷静点儿。”
“叫我如何冷静!”紫袍长老目眦欲裂,周身威压陡然释放:“你把我徒儿怎么了?”
游吟雪仍懒洋洋倚在轿中,听得质问,她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斜睨紫袍长老:“有趣。你的好徒儿要杀我,你不问他为何对恩人弟子下杀手——”尾音陡然转冷,“反倒来质问我?”
她慢条斯理地支起下巴,眼底寒芒乍现:“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