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儿子在外流浪多年,他本该疼爱补偿,但那身宁折不弯的骨头和野性不驯的性子,却叫他极为不喜。
况且随着风言风语愈演愈烈,他也不禁开始狐疑,盛迟忌的容貌和性子完全不似他,莫非真不是他的血脉……可他的眉眼,与记忆中的女人,又是相似的。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低声开口:“七殿下……您受了伤,请随属下先离开吧。”
很吵。盛迟忌面无表情地缓缓扭头,看向他们。
稠黑幽邃的眼底没有半点情绪,像在看死人,透着几分兽性的冰冷。
都是常年护在建德帝身边的侍卫,经历过多番生死,瞬时都生出了点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后背冒出层冷汗,一时竟不敢贸然上前。
气氛沉寂了几瞬,盛迟忌一步不动。
建德帝皱皱眉,他虽然偏爱宠溺五皇子,但也不至于这时候还偏心,剜向五皇子的眼神更为光火:“先把这孽子带下去!”
平时五皇子得宠跋扈,一言不合就是鞭子罚跪,没人想招惹这位被惯坏的小主子。
但此时此刻,几个侍卫都毫不犹豫地撤离铁笼边,选择去抓五皇子。
五皇子感到委屈丢人,今日可是他的生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父皇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可建德帝的脸色难看透顶,他就是被惯得再无法无天,也知道这次闯的祸比上次严重……最好老实点。
把五皇子这个看一眼就肺疼的玩意儿拖下去后,建德帝抚了抚胸口,重新看向盛迟忌,思忖着如何安抚这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儿子。
毕竟他是一朝天子,是盛迟忌的君父,也不可能低头道歉。
犹豫之间,身旁传来谢元提徐徐的嗓音:“陛下,七殿下伤势不轻,耽误不得,我略通医术,不如让我先带他下去止血疗伤。”
他的声线清润平和,像一缕轻抚而来的风,有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建德帝转头看到谢元提,脸色明显舒缓不少,点点头,对他很放心:“那便交给元提试试了。”
谢元提知道,盛迟忌方才与猛兽搏斗,受伤颇重,这会儿理智可能濒临失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个年纪的盛迟忌,刚被带回京中,身上还有股与京中贵人们格格不入的兽性直觉和懵然,要是建德帝让人强行带他下去,恐怕盛迟忌真会失控伤人。
他的声音不低不高,盛迟忌应当听到了,却仍旧没有主动走出笼子。
谢元提不太确定这会儿的盛迟忌还听不听他的话,略微顿了下后,从容地跨进了冰冷的铁笼之中。
靠近细看之下,盛迟忌的瞳孔其实有些涣散。
他沉默地看着谢元提慢慢接近自己,朝他伸出手,袖子底下露出一截雪色,瘦长白皙的指节玉刻般,腕骨伶仃,极能激发人心中黑暗的作恶欲。
他眸色幽暗,抓着匕首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是压不住的兴奋,像待在笼中的困兽,注视着甜美可口的猎物一点点靠近。
只要再近一寸,就能抓住他,将他囚入自己的巢穴。
“别发疯。”
谢元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警告。
他风寒初愈,平日微凉的手指还有些热,落
在盛迟忌的手腕上。
盛迟忌停顿片刻,老实下来,任由他将手里卷了刃的匕首夺走,哐当一声脆响,丢到地上。
盛迟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道抛出的轨迹,被浓密的乌睫遮住的目光茫茫郁郁,想把它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