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提的面色很平和,就像从前一样,但他连坐着的力气也耗光了,倒到盛迟忌肩上,吃力地道:“给冯灼言一个闲差便好,他是闲人命,不爱待在官场樊笼中,那位新科探花是个良才,不要莫名其妙给人家使绊子……元明有武将之才,凭薇读书不错,谢家只剩他们兄妹,劳请陛下照拂一二……”
盛迟忌沙哑地打断他:“住口。”
可是谢元提听不到,他靠在盛迟忌肩头,声音逐渐低下去:“让云生离京罢,海楼和我不在,他在京城徒惹伤心。”
盛迟忌倏然暴怒起来:“住口!”
谢元提听不到声音,因此对他的愤怒也毫无所觉,他浅浅蹙着眉,像是在想还有谁没有交代。
盛迟忌想说“我呢”。
你狠心对着我说遗言,就没有一句话是要对我说的吗?
谢元提闭上了长睫,似乎当真没有要对他说的话。
盛迟忌抓着他的手,他冲动地想在最后告诉谢元提他的心意,可是将将要落下手指时,又蜷缩了起来。
谢元提满身病痛,承不住任何重量了。
哪怕是他的喜欢,也承不住了。
既然谢元提没有要对他说的话,他又为何要徒增一笔,让他走也走得不痛快。
可是他不甘心,他缩回手指,低头深深埋进谢元提的颈窝间,滚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他一遍遍、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哪怕谢元提听不到,或许也不想听。
直到最后一刻,谢元提终于又开了口,他的嗓音渺远,像一句梦中的呓语:“忘了我吧。”
怀中温热柔韧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冷,盛迟忌抱着谢元提,在廊下枯坐到月下西楼。
他浑浑噩噩的,恍惚间再回头,当初谢元提亲手种在庭中的树,已经亭亭如盖。
回忆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
谢元提走了后,他余下的一生,都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
十年生死两茫茫。
被黑火药炸塌一半的山洞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周围不知是否还有存活的气息。
盛迟忌睁开眼,温热的液体淌落到谢元提的脸上。
谢元提方才被震昏了过去,恍惚醒来,察觉到滴落到脸上的温热,伸手想要去碰他,嗓音沙哑:“你流血了?”
盛迟忌张了张嘴,喉头却被什么堵着出不了声,他低下头,和着血和泪,靠到谢元提温热的颈窝间,感受着身下人一下一下的脉搏跳动,沉沉地喘了口气:“……嗯。”
【作者有话说】
[爆哭]哇哇哭了一章
大狗不哭,这辈子有老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