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初一,宫中设宴,命百官携家眷进宫贺新春。
谢阁老依旧称病不出,建德帝又派人送来一车赏赐,并着药物补品,吩咐大伯带妻儿与谢元提前往宫中赴宴。
新岁刚至,底下的铺子也送来些天南地北的好玩意,云生看哪
个都觉得好,兴冲冲地给谢元提挂了满身,钗子璎珞臂环戒指耳坠玉佩,叮叮当当的。
谢元提面无表情地把其他东西都扯了,只留了个还算符合节气的红珊瑚耳坠。
云生遗憾叹气:“大公子,你都没看到就否决我了,那一身多好看啊,海楼你说是吧——”
海楼嫌弃地别开头,不想说。
谢元提这辈子眼睛还没瞎,摆摆手示意他跟院里的小孩玩去,揣上了海楼递来的东西,移步出了院子。
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谢元提弯身钻进去,视线稍抬,撞上大伯一家略显局促的脸。
因着关系缓和了些,谢元提主动打了个招呼,在对面坐下。
昨晚谢元提赢得不留情面,大伯垮着个脸,被大伯母肘弯一击,才悻悻地回了声。
难得进宫,谢元明和谢凭薇都有点坐不住的兴奋,一左一右拥着父母,小声说着话。
大伯母素日里风风火火,面对撒娇的女儿,嗓音也软下来,摸着她脑袋,哄她进了宫要乖一点。
谢元提望着这一家四口,脑海中忽然短暂地闪过五岁那年,父母离京前,抱着他轮流哄的样子。
他那时候装成个小大人,假装很不在意,在他们要离京前的那晚,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偷偷跑到爹娘的窗户下,仰头看着里面烛光下模糊的影子,很想看看他们,又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小孩牵挂担心,就站在那儿,仰头看了许久许久。
最后仿佛是娘亲有预感一般,忽然意识到什么,推开窗户见到他,呀了一声:“元儿!”
更深露重,父亲急匆匆地跑出来把他抱进屋里,母亲心疼地用毯子把他裹成一小团,蹲在他面前捏捏他的脸:“元儿这么晚不睡,到爹娘窗下来做什么呀?”
谢元提总是不善于表达,绷着小脸,半晌回答:“看月亮。”
父亲母亲都笑了。
马车忽然轻微地颠簸了下,谢元提回神,偏开视线,想起这些旧事,嘴角弯起点浅浅的弧度,无意识地摩挲了下袖中的半边玉珏。
虽然就两三日不见,但盛小池估计也得哄,带这个正好。
谢阁老有要隐退之势,不过谢家人缘不差,眼瞅着建德帝对谢家的恩宠也不减,因此颖国公府的马车到后,照旧有一批人围上来寒暄打招呼,来引路的太监态度恭谨,没有冷落的意思。
但走到半路,就撞到了不和谐的玩意儿。
高贵妃得宠之后,提拔了不少族中子弟,哥哥高振跟着受封了侯爵,去年更是被委以重任,补了两淮巡抚的缺。
眼下高振与陈国公正走在一块儿,哈哈笑谈着,冤家路窄撞到谢家一行人,登时齐齐收了笑脸。
要是谢阁老在场,也没人敢当面招惹,但谢阁老没来。
陈国公看了眼向来不起眼的谢大夫妇,又径直略过谢元明和谢凭薇,视线最终落到乳臭未干的谢元提身上,不阴不阳地哼了声,都不放在眼里:“老夫还以为今日大宴,要见不到颖国公府的人了呢。”
高家示好多年,谢家给脸不要脸,所以高振选择拉拢陈国公。
又因五皇子这两个月内,连番遭建德帝责骂厌弃,期间多多少少都有点谢元提的影子,因此高振看谢元提也不大顺眼。
等谢阁老正式退隐,谢家在朝中就没特别能站得住脚的人了,谢元提又还没成长起来,陈国公执掌户部,高振是封疆大吏,哪个压不过谢家?(budu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