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秦时得了一个小感冒,结果引起了呼吸衰竭,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他不允许他再有任何风险。
“外面扬尘大,当心肺部感染。”
秦恪说,“再等一段吧。”
秦时闭上眼睛。
这是道逐客令,但秦恪没有走,起身从床前离开,很快又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
他把脸盆放在床边,解开秦时的病号服,拧了把温毛巾,在他脸颊前胸擦拭着,毛巾底下的肋骨根根清晰分明,秦恪依稀记得,秦时高中时是校篮球队主力。
“昨晚天添给我打过电话。”
秦恪整理好秦时的衣襟,开始擦拭他的手臂,“说她明年毕业,已经拿到了国内的Offer,马上就要回来了。”
谁能想到的,秦天添那么个傻姑娘,在高三之后突然开了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大学居然拿着奖学金去美国读书。
这算是这些年里难得的好消息,但秦时听完没什么反应,依旧面无表情,“我累了,你走吧。”
秦恪攥着毛巾的手指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我带来的书,你让赵护士读给你听,还想看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带过来给你…”
秦时睁开眼睛,突然激动起来,“我让你滚,听见了没有!马上滚!”
他的全身像是被封进了水泥里,连无能狂怒都做不到,只能无助地瞪大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虚弱地敲击着护栏。
金属护栏上早就包裹上厚厚的海绵,不会造成伤害。护士听见动静冲进病房,把秦恪请了出去,和他说病人最近情绪不好,还是改天再来吧。
秦恪稀里糊涂被推出了病房,房门在身后关闭,把护士的轻声安抚和秦时绝望的嘶吼都锁进了房间。
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肩膀倏地垮了下来,他没有出声,独自在门后站了许久,直到门里恢复平静,才搓了把脸,离开了住院部。
如果秦恪不是从小就擅长消化情绪,他可能会比秦时先一步去死,刚踏出住院部的地界,他就恢复如常,出门前,还嘻嘻哈哈和前台打了个招呼。
今天彭越不在家,白启文难得没有作妖,拳场也没有比赛,秦恪落了个清闲。他实在是个很无趣的人,生活中没什么情调,不像一头老牛一样拉磨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可以去做什么。
没什么选择的,他开车回了家,连饭都没有吃,倒头睡了一个下午,最后在黄昏和夜晚的交界时,睁眼醒来。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小窗外万家灯火,听着领居家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忽然被巨大的孤独感淹没。
不合时宜的一觉,让秦恪变得萎靡不振,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饭后,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网络电视有一百多个台,他按着遥控从头挑到尾,也没选好要看什么。
电影频道正好在播谢明乔的电影,这是谢明乔五六年前拍的片子,口碑很不错,在对国产片格外严苛的豆瓣上,居然有8。9的高分。横竖没什么可看,秦恪索性把电视停在了这一台,看着谢明乔那张和现在没什么差别的脸发呆。
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熟人,对普罗大众来说,还是挺新奇的事。
秦恪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
谢明乔出道早,但星途并不顺利,一直在小圈子里不温不火,直到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才开始大红大紫,之后就像坐上了火箭。
马上就要演到谢明乔在大桥上追着夕阳狂奔的高光场面了,秦恪已经完全沉浸进去,心情跟着谢明乔的大起大落。
或许只有在电影里,他才能允许自己的心绪,被他牵动。
手机在这时响起,秦恪接起电话的时候,鼻头还是涩的。他从沙发上坐起,刚喊了一声越越,里面就传来粗重的喘息。
“彭越?”
秦恪脸色骤变,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呼吸声陡然加重,彭越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秦恪…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