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似卿顿了下,说:“我信殿下您,也未完全怀疑您的父王,那是因为碍于我母亲的安危,但这是我们母女间的事。”
“从我放我女儿跟祖母他们走的时候,我跟她的母女缘分就已经基本尽了。”
“世间难得双全法。”
她也不信他。
蒋晦眯起眼,似乎隐隐理解,就好像当年言阕妻子徐夫人做的决断。
保独女,就等于舍独女。
她们或许一样柔软又理智刚强。
蒋晦手臂撑着桌面,歪斜着凑近,目光灼灼:“信我,我可保你沈氏一族当前不仅平安而且连那打拼多年的家业跟大好海运版图都能留下,你也能继续握有生意场子。”
“这样不好?”
言似卿身体靠后,后背贴着椅背,垂眸抿唇,似无奈,但也又割让前程的凛然神态。
“动身之前,沈家的海运盘子,整条航路,从人工到船只到原来的订单,乃至各地大仓等等,全部都一并包圆转卖给了大域食国的商会会长海老板。”
“所得财富也还给了沈家。”
“此时此刻,我已无在手的生意路数,也帮不了惠远郡主多少了。”
“殿下还要信我吗?”
言似卿靠着椅子,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好像真的卸去了此前在雁城握有全城经济命脉的棱角跟手腕,只剩下了馨华娴雅的风度。
不紧不慢,轻声细语,但有一点点断腕的残缺脆弱。
她如此舍弃一切,忍痛,后豁然,让伤口流血,让它结痂,这些都源自他们这些外来人的伤害。
怎么可能不亏心。
蒋晦本来是再度错愕的,没想到她又阻断了一条能诱引牵制她的线,步步筹谋。
上位者一次次设计失败,要挟失败,怎会不恼怒。
他本来就是个混账。
不过,他竟并未。
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切,而觉得眼睛连着心肝的那根线发麻,还是手指本来挨着桌子,瞧见对方轻搭在扶手微垂的青葱五指在舷窗穿透的光线中近乎中正殿上拜访的绯雨桃花琉璃瓶。
粉,白,细腻清透,握之润泽且万珍华贵。
他移开的手,往靠近她的那边扶手搭着了,指腹轻抚揉转。
有细微动作。
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特别深。
又不太像此前的少年气儿郎了。
海上的晨光,是昨日少年眼里吞没的黄昏。
言似卿瞧见了,垂摆下的手指微顿,刚别开眼,听到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