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却不说话了,只一味磕头。
道士心里“唉”了一声,这种情况这些日子他已见怪不怪,多半是受了哪个有势力的欺压,一时没勇气指名道姓。
低声问:
“泼皮?”
“豪绅?”
“官吏?”
“莫非,僧道?”
牛六仍旧磕头不止。
道士愕然,怪了,还能有什么人物?
“解冤仇!”
牛六一个年轻同伴被反剪双手压在地上,此刻挣扎着抬起头喊道。
“我们告的就是解冤仇!”
……
福佑坊东南隅有一座四进带偏院的大宅,先前被鬼使占去作了神祠,而今恶鬼失势,主人家却灵醒,转头又献给了解冤仇,于是大宅换了招牌,但门前车马如故,豪奢依旧。
今日,却有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杀来,门也不叫,径直撞开大门,惊得宅中门徒高呼:
“哪儿来的泼皮?这可是玉面解冤仇高翎的宅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此放肆!”
可汉子们并不搭理,抄起哨棍劈头就打,没一阵,将门徒们放倒、打散,迎进来一个杵着拐棍的瘸腿汉子,正是曲定春。
一些被放倒的门徒本还在叫嚣,说什么“今日打死乃公,明日乃公作了李爷爷阴兵再来寻我儿”等等,可一见曲定春,却鼓起眼喏喏没了言语。
曲定春却看一眼他们也欠奉,阴沉着脸,领人径直往偏院去了,砸开阖锁严实的厢房。
但见房中窗户紧闭,不透天光,正中立着一个法台供着许多莲灯,两侧许多贴着黄符的铁笼,笼子里尽是一个个用狗血浸泡过的黑绳栓着脖颈的小娃娃。
或神情呆滞,或目光惊恐。
听着一声嚎哭。
却是牛六踉跄着冲进屋里,打开两个笼子,抱出一对儿女嚎啕大哭,同乡们跟着上去劝解,但没劝上几句,自个儿反倒跟着抽泣起来。
先前因度日艰辛,牛六听了同乡的劝告依附了一家香社。没想形势变化太快,香社被污蔑勾结海盗,被打作邪祀,香头被杀,成员也被一个投靠窟窿城的毛神掠去。牛六的老母、妻子被毛神献给恶鬼作了血食,自己与一干同乡被充作苦役驱使,一对儿女倒是保存了下来,却非是因那毛神良知未泯。
那毛神自号“保婴菩萨”,惯爱收集相貌可爱的童男童女的魂魄,有人上门求子,便让小鬼现身哀求,诱使父母靡费重金收养小鬼托身其家。这毛神又会在小鬼魂魄中施下法术,使其魂难附体,常常惊悸生病,父母只好又上门求治,由此骗取香火讹诈钱财。
不久前。
形势倒转,毛神又想改换门庭,却教解冤仇直接打上了门来,牛六一帮同乡趁乱逃脱,以为天理昭彰,却没想……
………
“我等扫除恶鬼邪神,本意是救百姓于水火,所以才捣了那‘保婴菩萨’的香坛,可这厮倒好,非但没释放小鬼,反倒收了那毛神的巫师与邪坛,自个儿作了老(和谐)鸨!”
刘府中,无尘、镜河、抱一等最初的解冤仇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