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陆灿然,我告诉你,我品德并不高尚,我并不情愿吃苦,那些艰辛都是无可奈何下的主动克服。*
我在青春期也有虚荣心无法被满足时的痛苦,我也曾为尊严破碎而整夜难眠,我曾为耗尽心力去争夺那些普通东西而难受。
我选择医学也并非为你认为的崇高,向上攀爬也并非热爱而是身不由己。
我最惧无能为力,我最怕无能为力,我也最常无能为力。
灿然。
然然。
你暗恋的那个高尚学长,从不是我。
是你眼中的光造就了你的仰望。
——如果你真能读心,那现在的你,是否能读出我的孱弱、卑劣、苍白、欲望和肮脏?
梁元峥垂着眼,眼睫毛上有阴雨的淡淡湿影,面前的陆灿然呆呆的,脸蛋红红的,她有什么错,她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没资格生气、还硬生的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灿然?
还是说,你只是太单纯,单纯地对每个人都很好,单纯地将崇拜当**恋,单纯地将同情误读为爱情。
陆灿然看不懂梁元峥的弹幕了。
那些密密麻麻飞快闪过的字像医生开的药方笔迹,强烈的扭曲,剧烈地缠绕,变成一团又一团乱糟糟的杂线。
“学长?”
陆灿然担心地问,“你现在不舒服吗?”
“嗯,”梁元峥微微转过脸,轻声,“很不舒服。”
陆灿然问:“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是——”
“你和陈万里,”梁元峥说,“你和他的友谊,我很嫉妒。”
陆灿然忐忑:“嫉妒我和他的友谊?”
——仅仅是友谊吗?她想问,仅仅是友谊吗?你此刻的占有欲,是因为友谊吗?没有其他吗?
——蘑菇蘑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灵验?她想看清他的心,想知道他所有的想法,想知道他……是嫉妒还是吃醋。
“嫉妒你总是第一个想到他,”梁元峥说,“嫉妒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陆灿然说:“啊,其实没什么好嫉妒的,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和陈万里看彼此都是没有性别之分,就像左手看右手。如果我们一起长大,或许现在我们也只能培育出亲情而不是其他……”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她仰脸,想看梁元峥的弹幕有没有恢复正常,一滴水落在她眼下,又冷又湿。
雨又开始下了。
梁元峥一手拿那把大黑伞,拉着陆灿然去廊下躲雨。
风吹雨细,拎着铁锹的陈万里一路啊啊啊啊地叫着狂奔而来,一手拎着塑料袋,装了几瓶饮料。
“什么破天气,”陈万里心有余悸,拧开一瓶水,递给陆灿然,“不是,下这么大雨,咱们今天还能回学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