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烟岚尽数淡去,就连星月也黯淡无光,于一片黑暗中顾清淮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我,放过他们……”
他无意识地喃喃,嗓音嘶哑而又低微,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天地间一片寂然。
“掌门!”“淮师兄!”过了漫长的一瞬三人才猛然惊呼。于湘灵眼眶通红,“都怪我们不好,非但没能救走淮师兄,还拖累了你。”
素来淡漠冷情的淮师兄,竟会为了他们而低声哀求,可即使淮师兄现在如此狼狈,她却仍旧感觉他离她好远。
松风冷声喝道:“妖女,我等贱命一条你要杀便杀,可你若敢动掌门,流云宗必会踏平天阙峰!”
桑妩却只定定地看着少年,耳边根本听不进任何惊呼威胁。
他竟然让她杀了他?桑妩双手死死攥紧,他究竟还记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流云宗会让人提前潜入明显已然按捺不住,她相信最多再有一日,真相便能水落石出,这种时候他竟然为了这么几个人就想要放弃,还是说是为了他的这个……未婚妻?
桑妩心尖蓦然一怒,在他心中,究竟是她和石河村的乡亲重要,还是流云宗和蓬山,还有这个于湘灵重要。
在她含怒的目光中,金甲卫从后殿搬来三个高大刑架,走到青冥宫前重重放下。
桑妩一身紫衣锦裙外面披着雪白的狐裘,乌发似云雾般垂散,在月色下如丝丝冷雪压梅花。
“求你了,阿姐……”少年嗓音融化在浓浓月色中,低到几不可闻,却像一把火彻底点燃了桑妩心中本就快要压抑不住的怒气。
“顾清淮,你还有力气替人求情,说明是我做的还不够。”
少年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倏然颤了颤,却已没有开口辩解的气力了。
桑妩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把他给我吊起来!”
“魔头你要做什么!”松风惊然变色。
“是。”两名金甲卫应声出列,同时上前解开束缚着少年手腕脚踝和腰间的铁链,几乎是在铁链被取下的瞬间,顾清淮骤然瘫倒,牵动鞭伤之下本就惨白的脸色再次一白,细密的冷汗从额头沁出。
桑妩心中倏然涌起一股想要上前抱住少年的冲动,很快又被她用力逼下,等这人终于精疲力尽想必也就没有力气再替不相干的人求情了。
金甲卫用铁链紧紧缠住顾清淮两只手腕向上吊起,“唔——”近乎昏迷的少年口中发出极低极轻的痛苦呻吟,随着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吊在空中,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早已被锁拷磨破的手腕之上。
“你个妖女!你放开淮师兄!要吊就吊我!”于湘灵瞬间目眦尽裂,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桑妩漠然地转过身,冷冷指着松风和于湘灵,“就把他们两人绑在此处,至于这个人——”
桑妩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中间的褐衣青年,蔑视道:“你回去告诉蓬山,不要再妄想把人劫走,若是不想顾清淮多受折磨、不想这两个人死,便拿当初石河村的真相来换。”
“送他下山!”桑妩一拂衣袖,漠然命令。
“是。”
那褐衣青年正是松琴,他早已被桑妩吓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被金甲卫扛着带下了山。
夜色渐深,山下流云宗的营地中,仍是火光通明。
他们此次下山行进的极快,轻车简行并未携带帐篷一类物件,只在野外找些柴火堆在一起点燃,做些吃食。
此时几人正盘膝而坐围在火堆旁,皱眉看着瑟瑟发抖的松琴。
“那妖女竟真的对掌门如此狠辣!”鹤明长老胡须耸动,怒不可遏。
蓬山在一旁脸色阴沉,那妖女如此执着地想要知道石河村的真相,他只当她是当年石河村的漏网之鱼,若是如此她必定和清淮认识,却没想到她竟真下的了这般狠手。
鹤轩长老猛地一拳垂在膝上,“明日我们便攻上山去,只要我们抓住桑妩,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