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哭笑不得,被催得紧了,便?再也没有?一日能出来?闲话?。听程书钧说,她?和周榉木一样,已经想招个徒弟来?了。
就?这么紧赶慢赶的,一直到今日才又新赶制出来?二百个锦囊。
果不其然,未及盏茶功夫,这两百个锦囊便?被那学子领来?的同?窗卷去大半,很快又闻讯而来?一大波人。
先来?的尚且还有?花色可挑拣,排在后面的也不管了,有?什么样儿就?拿什么样儿的吧!反正开光无事牌都是?一样的。
半个时辰后,两百个便?全抢光了,一个也不剩。方才那会儿,有?闹着?要结账的,有?为了抢锦囊打架的,有?闹着?要加钱多装几?块汤饼的,姚如意只觉着?有?几?百只鸭子在她?耳边嗡嗡叫,真是?给她?忙出一头汗。
她?就?这般忙到了午后,终于杂货铺里没了客,俞婶子端来?浸着?杏花的水盆叩门,叫她?出来?,一块儿晒晒春日,躺着?敷花。
刚进了三月的午后,离暑热还远着?呢,春日和煦温柔,落在人身上毫不刺目。国子监后门那棵老榆树发了不少新叶,长?得极快,枝头的叶子又嫩又亮,投下一地碎碎的影子。
胡床便?支在俞家和姚家中间的水渠上,上头铺了藤席,搁了几?只草编软枕,边上还摆了小?桌案,沏了一大壶馨香的杏花茶。
婶娘嫂子们早已三三两两,半坐半躺在上头了,每人脸上都敷上了一朵朵、一瓣瓣红杏花,像点了无数花钿一样。
姚如意一出来?,俞九畹便?挪出个空儿,招呼她?过来?坐,也把?她?一张脸都贴得满满当当。杏花泡了水,冰冰凉凉又清香,贴在面上慢慢被涤荡过来?的午后微风吹干,果真有?些春日的惬意意味了。
英婶子出了月子,抱着?她?家刚满月的女儿也来?了。满月的小?囡褪去了刚出生的浮肿与胎红,又有?了奶水的滋养,一眨眼便?变得白白胖胖。尤其她?生下来?本就?胖乎结实,如今裹得严实地睡得藤编的睡篮里,更像个大元宵了。
众人围作一圈,将英婶子和小?婴儿都围在里头端详,有?说眉眼像林司曹的,眼皮深深的两道褶,日后眼睛小?不了,也有?说鼻子嘴像英婶子的,小?巧好看,总之样样都稀罕。
姚如意也看得新奇,那么小?一点的人,睡着?时两只小?手蜷起成拳,还有?十个胖胖的指窝。
她?悄悄摸了摸她?小?小?肉肉的手背,惊讶地睁圆了眼。
好软好软,水豆腐似的。
她?犹豫了会儿,伸手再摸一下。
软绵绵的!
一旁,也被贴上杏花面膜的英婶子与婶娘们开始聊起育儿经了,月子里胖了几?斤,夜里又吃几?回奶,说完了女儿,还说起林司曹准备给小?石头正式取个大名了……
姚如意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她?正有?趣地摸这小?宝的指窝玩呢,一个个轻轻的戳过去,手腕也好玩,腕子叠着?两圈肉褶,摸起来?也是?软软的。
俞九畹也低头望着?林司曹的小?女儿,但眼里不仅有?羡慕,还隐隐有?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她?的儿子也才两岁,夜里不知会不会找娘呢……想着?想着?鼻头便?有?些酸热,她?仰起脸来?,不愿再去想。
忽而,她?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自巷子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林司曹家的三郎和四郎。
英婶子生下妹妹后,一家子商议过,也问了家里几?个孩子的意愿,最终便?让林三郎与四郎自国子监童子学舍退了学,打算将两人送出去学账房或是?刻字,但被来?瞧妹妹的姚如意听见了,几?番商议过后,这二人打半月前?便?开始跟着?林闻安了。
此时,俞九畹望见林三郎手里拎着?个花篮,林四郎手里提着?一只糕饼盒子,目光便?微微一凝,意味深长?地笑了。
姚如意正低头玩孩子的手玩得兴起,就?见俞九畹忽而轻笑了一声,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如意,喏——”
她?顶着?满脸花,茫然一扭头,便?望见了打巷口进来?的林闻安,他正好踏入满地斑驳树影中,身影颀长?,眉眼深邃,即便?距离那么远,也能叫人一眼便?认出来?了。
俞九畹先抬手摁了摁因嘴角咧得太开而险些掉落的杏花瓣,才小?声在姚如意耳边打趣道:
“某些人跟我爹似的,颠颠儿地买了杏花来?呢。”
姚如意脸微微发痒,见林闻安目不斜视走得越走越近了。
她?心想,这也是?“变化”的一种。
林闻安似乎已忙完了最紧要的差事,近来?这些时日下值归来?都很早,还总爱给她?捎带些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