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一直没能忘记那日在姚家门前?,被婶娘们抓住裁纸,却听得她们旁敲侧击想为姚小娘子与他做媒之事,可最后……
他起?先还听得心如擂鼓,几乎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后来听见姚小娘子关于谁最俊的回答,那字字好似冰锥,刺得他如坠冰窖。之后,连着数日他都?不再?寻借口去杂货铺,只?觉整颗心都?好似泡在了酸浆水里,又酸又涨,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不是俊不俊的问?题,姚小娘子尚且没明白,但他却明白了。
读书时也心乱如麻,陷入了无尽的猜思之中。
孟博远见程书钧面色发白,满脸沉郁,便勾住他的膀子,开解道:“怎么?了这是?我这考了个庚等的人都?没这副模样,你就考个乙、丙至于么??”
林维明也道:“我也只?考了乙、丙。”
程书钧有气无力瞥了孟博远一眼:“你常考庚等,我不常考乙等。”
孟博远默默地收回了手,气得翻白眼:“我就不该宽慰你!是是是!你完了!你掉出?甲榜了!明年开春府试考不上了!以后回家种田吧!”
程书钧自知不对,他不是刻意用话刺孟博远的,只?是心里烦躁忍不住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此刻心里也生悔,微微垂了头,更低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理会我了。”
孟博远见他像根霜打的茄子似的,便也不生气了,与林维明悄然对视一眼,两人提议道:“考已考完了,再?悔也无用,不如,我们去姚小娘子那儿下棋吃杂蔬煮吧?我们再?买些肉脯给汪汪吃,你不是最喜爱汪汪了嘛?”
程书钧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拒绝,此时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先前?程书钧总用些蹩脚的借口往杂货铺跑,被孟博远和林维明二人察觉不对勒住脖子逼问?,他却不能将这一腔心事都?说出?来,瞥见姚家那只?大黄肥猫蹲在门槛上眯着眼晒太阳,一身?黄橙橙的毛在阳光下好似在发光,他便灵机一动说,他其实……是喜欢姚家的猫。
姚家的猫又肥又圆,甚是可爱。
程家是裁缝铺,布帛料子多,不能养猫狗,程书钧这说法十分站得住脚。见他说得斩钉截铁煞有介事,孟林二傻恍然大悟,还笑?嘻嘻地撞了撞他胳膊,笑?话他:
“原以为你跟那丁字号的卢昉似的,是春心动了,成?日里去瞧姚小娘子呢。原来你是个呆子,不看美好的女子,倒爱只?肥猫。”
当?时,程书钧瞟着这俩哈哈大笑?的好友,嘴角抽了抽。
也不知谁才是呆子。
“走走走。”
此时,程书钧踉踉跄跄地被好友拖着往姚家跑,那两人还自觉寻到了开解他的法子,笑?道,“我可知道,你们这些好狸奴的都?有怪癖,不论?遇着什么?难事,只?要?搂着猫摸摸毛再?亲两口,心里就好受了!”
姚家的屋檐近在咫尺,程书钧脚步愈发挪不动,心也酸涩了起?来。
他瞧不起?自己。
明知已无望,却还在奢望,明知不应再?思念,却仍想见她。
还为此考砸了岁考,真是……没出?息。
到了姚家门前?,孟博远张嘴便想唤姚小娘子,来三碗杂蔬煮,没想到却一打眼便见着窗台上两艘摆满了小饭团的柏木船,顿时便改了主意,兴致勃勃地问?道:“姚小娘子,这是什么??你又做了新吃食?”
姚如意就坐在窗子边呢,听见有生意上门,便忙抬起?头来,弯起?眼睛笑?答道:“刚做好的酸脍饭,要?不要?尝尝啊?”
程书钧走在三人最末,脚步迟缓,良久,才抬眸去看她。
今儿姚小娘子梳了个俏皮的乌蛮髻,鬓角别的一朵玉兰花,穿得是窄袖葡萄扣妃色短袄,围了个毛茸茸的兔毛围脖,半个下巴都?裹在里头,显得人愈发软乎乎的。她眼型圆润,一笑?便弯弯的,睫毛便绒绒地覆下来,左腮的笑?涡比右边的更深,让人盯着瞧时,心里便好似被烫了一下。
“都?怎么?卖的?素的五文?一枚,鱼脍荤肉八文?一枚……那鱼脍和火腿的都?来些!我们还要?些杂蔬煮吃。”
孟博远已经完全忘了好友的煎熬,满眼都?是吃的,“这蛋皮的脍饭好似也不错,梅子饭团也来三枚。”
“好嘞,你们进来坐吧,一会儿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