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峰点了根旱烟,轻轻吸了一口,烟雾在鼻尖缭绕,“可咱也都熬过来了。他倒是为了那几根红树皮,背了一身骂名。现在叫孩子们提起,还不是都绕着他家走?”
赵文喜皱着眉,脚下轻轻刨着沙,“你以为他不难受?我前阵子路过他屋,听见他跟屋里骂骂咧咧的,摔了碗,说梦话似的喊‘不是我偷的’。”
“还说不是偷?”赵文峰冷笑,“那时候都看见他夜里往红树林钻,哪有半夜去‘采药’的?咱都在村里长大,天一黑谁敢去那滩?”
“我没替他说话的意思。”赵文喜声音低了,“可真要细想,确实蹊跷。你记不记得,后来他那一背的药材,除了红树皮,还有根叫‘蛇含草’的玩意儿?”
“蛇含草?”赵文峰一怔,“那不是治疮毒的吗?那会儿谁家有病?”
赵文喜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他闺女……不是从城里回来那年,就病了一场吗?听说是湿热内毒,肚子鼓得像瓢。村医都束手无策,他才疯了似的跑林子。”
赵文峰怔了怔,良久才道:“我还真记不清了。那孩子后来咋样了?”
“撑过去了。就是之后再也没出过门。”赵文喜叹道,“整日躺炕上,听说腿也瘫了。那一年,他才真是人都疯了。”
两人沉默下来,只听得远处海浪轻拍礁石,呼呼作响。
“你说,要是当初……大家肯帮把手,会不会就不是这结局?”赵文喜忽然问。
赵文峰咬着烟杆沉思半晌,终是吐了口气:“谁知道呢?那年谁家不是自个都揭不开锅?唉,这海风一来,人心也就散了。”
正说着,远处小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快步踏着碎石而来。
“文喜叔,文峰叔!”
一个戴草帽的小伙气喘吁吁跑过来,脖子上挂着半湿的毛巾,眼里带着急色,“快!那边海堤口堵上了!潮水灌进了养蚌池,老许他们叫人支援!”
“咋回事?”赵文峰一惊,把旱烟往沙上一掐。
“昨晚那场大潮,塌了一块堤,眼下退潮没彻底,水全灌进去了,眼瞅要淹了整片苗区!”小伙一边说,一边朝村头跑,“我先去叫宋叔他们,麻烦你俩快点过去看看!”
“走走走!”赵文喜也顾不得多说,拉着赵文峰往东头跑,“淹了可就真完了!今春才分的苗,种下去才三天!”
三人急匆匆穿过沙丘,远远便看见几个社员正站在堤口吆喝着,有人提着锄头,有人扛着麻袋。
“拿蛇皮袋来堵缝!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