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卿忧心阴阳,心系神明,其情可悯,然,欲明疫病之源,晓其何以生,何以传,何以致命……非观其表,当究其里。”
随着王潜话落,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依王师之见,当如何研究其里?”太常卿皱眉问道。
王潜看了他一眼,肃然道:“譬如,可剖开一具新死之疫者尸身,细察其脏腑经络之变,观其气血淤滞之状,或可……窥得疫毒真容一二。”
“剖……剖尸?”
“嘶!!”
“这……”
殿内的死寂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和无法抑制的惊呼,如同平地惊雷在德阳殿中炸响!
太常卿惊得眼珠暴突,手指着王潜,如同见了地狱恶鬼,“你……你……王潜,你……你竟敢……竟敢说出如此悖逆人伦、亵渎遗体、惊扰亡魂的狂言,天地不容!鬼神共愤啊!”
太常卿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旁边的官员连忙扶住。
就连淳于意也惊呆了,嘴巴张着,忘了合上。
他虽然行医,接触病患无数,但“剖尸验病”这种骇人听闻的想法,也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更多的官员则是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不少官员手中的象牙笏板再也拿捏不住,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或沉闷的撞击声,叮叮哐哐响成一片。
“王师慎言!”连一向支持王潜新政的太傅陈藩,也沉着脸呵斥了一声。
刘宏坐在御座上,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王潜的话,同样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冲击和不适。
但出于对师父的信任,刘宏还是强自镇定,没有做出过于失态的举动。
面对满殿的惊恐、愤怒和失态,王潜好似恍若未见,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激流中的礁石。
扫望众人一眼,王潜缓声道:“此议,只为探究疫病本源,寻求根除之道,以救万千生民于水火。
若此法能明病理,制良方,则今日剖一尸,或可救未来万万人,此中轻重,诸公可愿细思之?”
他没有再说什么“人定胜天”的空话,只是抛出了一个冰冷残酷,但却直指核心的终极问题——为了探寻真相,拯救更多的生者,是否可以,去触碰那根深蒂固的禁忌红线?
其实,如果只是简单的组建一个医官署的话,王潜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毕竟,依照刘宏如今的权势,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去完成。
但王潜想要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医疗体系和制度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人们思想上的转变。
不同于农事和工业,即便是人们如何的顽固不化,可面对粮食增产以及工业带来的收益,都无法否定其价值。
可医疗就不一样,它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建立在无数的疫病和数不尽的尸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