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
在陈群的号令之下,从丞相府内暗窖之中,曹军兵卒搬出了大量的火油,开始往家下的管道内倾倒。
邺城有很多事情,都是陈群一手操办的,包括从城墙到暗渠。
早在骠骑军来之前,陈群就谋划过这种节节败退,层层抵抗的应对之法。
他曾在灯下反复推演,将每一道城墙、每一条暗道、每一处仓廪都化作棋盘上的棋子,自信已算尽各种可能。
坚壁清野,断敌粮道;利用暗渠,设伏火攻;乃至最后退守三台,负隅顽抗……
每一步都似乎留有后手,每一环都看似能够衔接。
在他的预想中,这将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消耗战,骠骑军会在邺城坚固的防御和层出不穷的打击下,付出惨重代价,最终师老兵疲,或许便能等到转机。
可是……
陈群就感觉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也不知道现在是几倍速,就觉得沧海桑田,呼啦一下就变了天!
他那些精心设计的环节,那些引以为傲的谋划,在骠骑军,或者说在那个黑胖的庞士元面前,仿佛成了孩童堆砌的沙堡,被对方随手几下,便摧枯拉朽般瓦解崩坏。
直至此时此刻,陈群都免不了会有一些恍惚感。他站在三台高阁之上,望着下方基本被骠骑军控制,甚至开始冒出些许恢复秩序迹象的北城,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他赖以思考和决策的根基,那套源于经史子集,源于过往战争经验,源于对民心的掌控……
对了,在他认知中,民心是可以通过权术和教化来引导甚至愚弄的……
这一套固有认知的体系,似乎在短短数日间,被彻底颠覆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看似忠顺的底层官吏和兵卒,会在城破后如此迅速地倒戈,甚至主动为敌军效力?
他熟读史书,知道有临阵倒戈,知道有迫降,但像这般几乎是踊跃地投身新主的场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也无法理解庞统,或者说是骠骑军的用兵之道。那不再是传统的攻城略地,不再是单纯的奇正相合,而更像是一种……
全方位的侵蚀和瓦解。
以往的战争,不是攻守么?
痛痛快快的杀啊,攻啊,哎呀哎呀的守啊,防啊,如此才能叫做酣畅淋漓,叫做战争!
现在这算是什么?
搭建高台唱响乡音,陈群还能从经典当中找出案例来,但是随后而来的自从野外觅食樵采,再到后续一系列的手段,就完全无法从经书典史当中寻找出什么类似案例了……
每一步都看似不着边际,却又都精准地命中邺城防御体系,尤其是人心防线的薄弱处。
这不再是陈群熟悉的,可以在书案上推演的战争,而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融合了许多他完全没有涉及到的全新模式。
大意了……
没有闪。
怎么办?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和失控感,让陈群陷入了深重的自我怀疑和精神恍惚之中。他过去所信奉的、所依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