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子等人都从杨祖春的院子里走干净了才进屋去。
看着他正捏着眉心,缘子突然有点不忍心这么晚还继续打扰他,但是……
“有事就说吧,和你爹还见外。”
缘子长舒一口气,“是要多说些话,再过几日就要走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缘子点点头,她这几日在这里也不是闲着没事做,一直在和荆彬部署后续的细节。
“正好,官家也回信了,你看看。”
缘子欣喜地接过信来,一字一字认真地读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眼前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泪水打湿信笺,她才赶紧拿出帕子沾了沾上面的水痕,恐洇湿字迹。
“我想官家了。”
缘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杨祖春也有些动容,这句话换做别人说,或许有些僭越,也会有些谄媚,但缘子说出来,全然是子侄对长辈的思念。
他拍了拍缘子的肩膀,“官家担心你,但也为你骄傲。”他将信笺重新封好,“这就是金牌令箭,官家也盼你早点回去,你不要辜负他。”
缘子抹了抹脸上的泪,重重地点头,这时再想起来前日里发生的一切,更加愧疚了。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知女莫若父。
缘子将周将军如何将完颜琮“请”过去,再到完颜琮如何与自己谈的话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杨祖春就没有像她一样听到哪里就气血上涌、脸色骤变,而是一直听完才笑着问,“你这不是已经想明白了,说的也没错,难道只是为了告小状?”
缘子的目光找不到焦点,她撇撇嘴,“其实我想不通,我们明知有些事改变不了全局,可能只是螳臂当车,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样去做,有意义吗?是不是……只是成全了自己心中的忠义,对百姓、对天下,都没有什么益处?甚至,千百年回头看看,说不定,我们还是阻挡历史前进的那道……那道浅浅的坎。”
“你觉得郎中治病救人有意义吗?”
缘子不假思索的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样的道理,人早晚会死,可是有病难道就不救了吗?郎中职责所在是治病救人,我们今日做的事,同样也是职责所在。”
缘子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选择剖白,便一次性说清楚,“如果这个病人本就是得了绝症呢,救他会耗费这个家许多精力,最后很可能……人财两空……我们深处其中,只是无法摆脱情感的桎梏罢了。”
杨祖春没有反驳这一点,“你看的如此清楚,又在苦恼什么?不想清醒的去做一意孤行的人,还是想从我这找到些能反驳你的理由。”
缘子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杨祖春苦笑道:“成熟了,想的多了,烦恼也更多了,几年以前,你会直接去做,不会顾虑这些的。”
“爹会不会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了?或者,在为一些事情铺后路、找借口。”
“你若是这样,今日不必同我说这些,来日也不必再去那龙潭虎穴了。”杨祖春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孤行,朝中乃至民间许多有识之士都能辨析出这一番道理,大家谁都没有放弃去救人,这个病到底是不是绝症,也不是某几个郎中说的算的,万一哪天就从哪本古籍中找到了药方、或者从何处探寻了新的疗术,你我没有这个本事,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而我们能做的,是用我们现有的本事,去保护这个家,我们有病治病,不能让别人欺负、不能让别人打死!”
缘子突然觉得大受震撼,有些道理十分浅显,自己想的复杂了,倒是绕了许多弯。
她被后世说是顽固、迂腐又怎样,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她仍是愿意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