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他踮着脚将脑袋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四十岁的男人像极了小孩子的顽皮。
她又瞧见他紧张的摸到门边的板凳上坐着,等到里头检查的人出来又立马弹开,欢天喜地的帮着喊下一个病人,接着又慌忙急火的坐下,抖着腿掩饰自己无法控制的紧张。
她又瞧见他时而起身往走廊深处张望一样,或者快跑到楼梯口往上瞧一瞧,等在那附近来回踱步。
她看着那个男人,今天把这一辈子的窘态似乎都经历了。
她的心忽然也柔软了一下。
她回想嫁给徐大毛的这十几年,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争吵、谩骂,甚至大打出手,可一路走来,这个粗心大意、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好像在自己面前说话越来越小声了。
他的鬓角也出现了微微的白发,他的脸也出现了些许的皱纹,他骑车带自己走远路的时候也会在中途歇一歇了。
她瞧见他的膝盖上缝了个补丁,却死活回忆不起来是不是自己缝的。
于是她盯着丈夫的补丁看了好久,以至于失神到开始数起那不熟悉的针脚。
最后秦翠莲确定了。
这补丁是丈夫自己缝的。
她又低头看向丈夫那双布鞋,在大拇指的位置,有厚厚的补丁层,却是自己没有见过的花案。
那也是他学着自己曾经的样子,自己一针一线囫囵对付的。
秦翠莲抬起头看着那道不知道多久没注意过的背影,忽然间心脏漏了一拍。
她有点心疼起丈夫来了。
这几年随着年纪渐大,争吵越加频繁。
她忽然总结了一下,发现所有的点都从一个孩子发散开来。
以至于吵到最后的她觉得,跟大毛的感情早就淡了,没了,消弭了,耗完了。
可徐大毛对自己的爱,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责怪而减少。
正如手里的这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