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习惯将脑子用到外交场上,他一点不想沾染权术猜忌在皇室之间的蔓延。于是,陈平被推上了扶苏所吩咐的差事上。
一干人走后,燕月望着水面,神色莫测。
“主上。如若这么多人去寻嬴荷华,容夫人所吩咐之事,大抵做不成。您既知道东湖对岸有不能让她见到的人……要不要我们就在今夜斩草除根,彻底解决嬴荷华这个祸患!”
燕月惊讶的发现月色沉在水中,那水中不再是月,而是嬴荷华很多的模样。
她诓骗她哥哥死于秦宫。她的手上沾满了燕丹的血。
她策反张良。
她推波助澜,亡灭六国。
家国皆失,至亲之死。这是她与她的不共戴天之仇。
但她怎么能在这种只要说一句“杀”的关头,想起十五年前,八岁的嬴荷华拽着她在偌大的秦宫里跑来跑去,她喋喋不休停问她这条路通向哪个宫殿。她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白昼,嬴荷华和李贤在街上闲逛,然后在一个陶器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说什么侍女也是人,在千百年后,还有人会记得她。
最终,影子停留在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
范增说得不错。
嬴荷华把不该束缚的人攥在手里,最终自讨苦吃。
“先别动嬴荷华。”她说出了这句话,随即浮出一个笑来,“我们同道中人,嫉恶如仇,若他们想活动筋骨,报仇的人已在路上。”
李贤在会稽的消息在更大范围内传了出去。
倘若燕月是这样想她改变结局要付出的代价,那就太简单了。
终南山
残阳把少府的青铜匜染成血色,张苍正在用算筹排布二十八宿。象牙筹子压在褪色的《颛顼历》上,恰似天狼星咬住太微垣。
张苍站在墨柒那张缠绕了经纬线的桌前,负手而立,“墨先生再不出手,永安公主怕是要掀了云梦泽的星图。”
光照亮墨柒略显佝偻的身躯,他吸了口气,压制咳嗽,“小公主的事,是她自己的因果。她的因果,我不可插手。你想想吕相国……”
“墨垣。你莫要用相国与嬴荷华相提并论。”张苍盯着他,“她背恩忘情与嬴政一丘之貉。”
“吕相国饮鸩…此乃宿命……荀子也劝过你,你该放下了……”
张苍蹙眉,“别提恩师。恩师最该劝的是李斯,不是我。墨柒,呵,你可曾想过你为何落到如此田地?你既做不到像李斯那样放下得彻底,也做不到我这般。你就不必再说!”
墨柒在轮回之中,左右为难,不知对错。
但实实在在,这最后一次往前推,正是他将《史记》拿给吕不韦,是他招致了吕不韦死亡的真正原因。
墨柒长年累月积蓄在胸的气体在张苍的质问下终于沉淀,一条注定通向法家的道路,怎么会生出庞杂?
他咳出血来。
张苍转身,看着星图上的图像,“既然墨先生知道什么是宿命,什么是已经写好的结局。那你还由着她乱来?”